家乡美糍粑


作者:liufiel

 


你啊,就是个吃粑粑的角色!

这是家乡一句奚落人的话,说的是那人没其它本事,吃粑粑的能力却不弱。我们说的粑粑,就是指糍粑。之所以说吃粑粑的本事,就是家乡的糍粑好吃,大家吃起糍粑来,谁都不信服谁。不管男女老少,都能吃上几个,许多青壮年,还在餐桌上比赛吃粑粑,大伙脱下夹衣、挽起袖子,拿起筷子摆起架势,谁怕谁!女主人便在灶台上忙碌,一锅一锅地煎着糍粑,不管家里富裕与否,一两坛糍粑却总是有的,只管吃。

小时候,家乡的糍粑是招待客人最常见的食品,尤其是春节前后。正月里,到哪家做客都有香甜的糍粑吃。那时候人们普遍喜欢用油煎糍粑,把糍粑煎得香香脆脆、两面发黄,然后用一碗红糖水倒进锅里,把煎好的糍粑煮软,出锅,端上八仙桌,再摆上自家酿制的甜酒或是烧酒,煮一盘(猪血)丸子腊肠腊精肉。人们围桌,一边聊家常,一边吃着温热的酒和香甜的腊菜与糍粑,真正的把酒言欢,那种惬意,现在的人是再也难有机会感受到的。

家乡春节前有许多准备工作,从农历腊月二十以后就开始杀年猪熏腊肉了,然后是打豆腐做(猪血)丸子、烤米酒、酿甜酒、打粑粑。打粑粑的时间一般是腊月底,所谓“二十八,打粑粑”。打粑粑的时候,通常是几家人联合,一般的家庭不会独自打粑粑,因为需要好些劳力来做,才能完成。首先是相邻的几家人错开时间浸好糯米,再先后蒸熟,大家估计好时间,先打完这家的粑粑,再打另外一家的。打粑粑是几家老少全部参与的工作,小孩子烧火蒸糯米。糯米蒸熟了,男人用盆子将饭起出来,喊大家吃糯米饭。小时候我们总是盼着打粑粑,因为我们总能先吃上香喷喷的糯米饭团。

接着,男劳力把蒸熟的糯米倒进石槽,两个壮劳力拿着粑捶,你一捶我一捶,把糯米杵如泥状。打粑粑是一项劳动强度较大的体力活,一槽糯米饭得有四个壮男轮流打,才能打成糯米泥,他们都得脱了衣服干,即使冰雪天也要出一身大汗。糯米有很强的粘性,这时,女人们早就把鸡蛋煮熟了,剥出蛋黄,放在碗里捏碎备用,有的喜欢用蒸过的菜油。八仙桌至少要三张,铺着干净的白塑料布,然后往塑料布上均匀地擦上蛋黄或是熟菜油。男人们喊着号子,几个人一起动手,把杵好的糯米泥团搬到桌上。现在是女人们的活了,女人们洗净了手,一个个站在桌前往手上擦好蛋黄或菜油。糯米泥团一上桌,她们就忙开了,一小团一小团地捏揉好,均匀地排放在另一张桌面上,然后把这张桌面上的塑料布铺到捏揉好的粑粑上面,再抬起这张桌子盖上去。这会儿,小孩子们被大人们抱到上面,沿着踩上两遍。小孩被抱下来后,大人们搬开上面的桌子,揭开塑料布,玉圆光滑的糍粑就做好了,为了美观,女人们还用白萝卜刻出一个美丽图印,沾着早就准备好的米花红,印在刚刚压好的糍粑上。

做好的糍粑一般两天就能变硬,变硬了就可以吃了。糍粑的吃法多种多样,可以按自己的喜好去做。晚上,一家人围在柴灶前烤火,在红通通的灶膛内烤几个糍粑,香喷喷的,一边说话,一边吃糍粑,喜欢甜的便可以在糍粑中间倒点砂糖。或者煮一锅甜酒,拿几个糍粑切成块,放进煮沸的甜酒里,加上糖,蒸一盘腊菜加丸子,又是一番风味。一个冬夜,就变得甜滋滋暖融融的,农家的幸福就是这么简单纯粹。

不是过年或是家里有大喜事,人们平常是不会打糍粑的,因为工序实在是麻烦和困难。每年打糍粑时,人们总会准备很多,正月去哪家拜年,准能被主人赠送一二十多个糍粑。年一过下来,糍粑就很多了,这东西一般两个月左右就会长霉,所以收藏也是一门学问,有的家里会放在一种倒置的坛子里,用洗净的布或稻草蒙住坛子口,坛盖里放着水,这样可以放置两个来月不长霉。还可以放在水里浸着,家乡也有一个习惯,每到下雪时,便会用桶去外面取几桶干净的雪,放在一只大桶子里,把糍粑放在雪里面保鲜。

糍粑不是正餐,我们通常是当零食或点心吃。男人们如果聊起糍粑,准会说:我年轻那会,可以吃上两海碗糍粑,现在年纪大了,胃不行了,难消化,只能吃两三个喽。

小时候我常烧火煮饭,这时便会趁机在柴块上架几个糍粑烤着,弟弟妹妹们每人分上一个热乎乎的香糍粑,真是回味无穷,这种感受一直延续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