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凤凰


作者:liufiel


 


一、独行凤凰

 

提几件杂物扛一肩空白,从怀化辗转抵达凤凰。

“怎么一个人出来旅游?”这样的问题很多,我不想回答。

夜里,拉着自己漫步沱江两岸,看秋江火楼相映,在茫茫闹区中躲闪陌生。

有一得必有一失,我不敢放河灯。沈从文先生小说里沱江两边的吊脚楼早已匿迹,江两岸摆满商贩们的摊担,这是中国旅游景区的通病。游人们慕名而来寻古,却发现存留的古已愈来愈与时俱进。这样的繁华让人心慌。

晚了,我把自己抱上床。翻阅随身带来的《绝望》,打发独处凤凰古城的夜晚。

天一亮就随团去黑虎寨一日游。在旅游车上,我看到著名的“南方长城”,苗汉的分水岭。

[资料·中国南方长城始建于明嘉靖年三十三年(公元1554年),竣工于明天启三年(公元1622年),南起与铜仁交界的亭子关,北至吉首的喜鹊营,全长382公里,被称为苗疆万里墙 南长城是历史文化实体遗存,2001422日,经专家组鉴定属于中国明代长城的一部分。它涵溶了那个朝代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现象,构架了那个朝代治国方法的实质。它象一条巨龙盘绕在湘黔边境的崇山峻岭,是中华民族极其宝贵的历史文化遗产。]

导游阿妹教我们唱山歌。不会山歌,便进不了黄丝桥古城。这是我平生学会的唯一一支山歌:

“我家住在高山坡

生来就爱唱山歌

哪天不把山歌唱

蜂糖米酒懒得喝

哦喂!”

从和育门进了黄丝桥古城,凡是娶媳妇嫁女儿都得从这扇城门进出。一溜的石板路将我们铺到另一扇门,另一扇门就是北门日光门了,换过的导游阿姨说这扇门是老人百年去世后,才从这里抬出去的,游人大惊,纷纷提议不过此门。从一边上了城楼,城墙全是汗水和着石灰浆拿方方正正大矩形石头砌成,当时建城墙所花的人力物力可想而知。

西城门又叫实成门,古时出兵得从西门出去,打了胜仗也从西门凯旋。若是吃了败仗,那可得从北门日光门进了。

 

[古城开有三个城门,均建有十余米高的清式建筑格局的高大城楼,东门城楼题和育门,西门城楼题实城门,北门城楼题日光门。三个城楼的屋顶均为歇山式,下层覆盖以腰檐,上布小青瓦,飞檐翘角,分外壮观。]

[黄丝桥古城唐称渭阳城,是国内至今保存最好的一座城堡。黄丝桥古城属南方长城的一部分,是古代苗汉相争的前沿阵地。古城坐西朝东,总面积29070平方米。始建于唐垂拱二年(公元686年),有1300多年的历史。经宋、元、明、清各代改造修茸,建国后省县政府又拔款修复,形成了一座雄伟壮观的石头城。城墙上部为锯凿形状,箭垜300个,还有两座外突的炮台。青石结构的城墙高5.6米,厚2.9米,宽2.4米,可以跑马。筑城所用石料皆石灰岩的青光石,最大的约重2000斤,小的也有1000余斤。砌筑时以糯米稀饭拌合石灰为砌浆灌缝,坚固牢实。古为屯兵之所,是历代统治者防止西部苗民生衅的前哨阵地。]

黄丝桥古城里有个“老爷衙门”,老爷是何许人也?我也模糊。以前的县太爷?进得院来,发现只有县太爷的仆人住房还是原状——房屋下半部分是石砌,上半部分是泥砖。什么老爷住房、老爷的千金小姐的绣房等都已翻修。院子并不大,庭院也不阔绰。

出院,导游说后面就是老爷的后花园。后花园门口有一串年轻苗家男女高唱着山歌拉着手挡在那儿,我们记起导游教的山歌,狠狠地唱了一个,他们再唱,我们又回了一个。他们捧上了好酒,有的人喝了,我们进了后花园。后花园,有十几亩地吧,有荷塘[荷塘现在叶绿花盛],有湖,有许多自然生长的石头,老鹰石、巨蟒石、盘龙石[龙头与龙身被雷擗成两部分之后,这儿的风水便被破坏了]、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蛤蟆石等,还有好多奇形怪状的石头。

这片石林就是当时拍摄《乌龙山剿匪记》时有过很多镜头的地方,当年土匪们都在这里出入,抢了东西都藏在洞内,石丛中的小岩洞很小很窄,叉道诸多,谓迷魂阵。

走了一圈,歇于草棚下,荷塘边搭了个大戏台,戏台上摆着大鼓,苗家姑娘小伙们敲欢快的鼓点、跳节奏分明的竹杆舞,又有游客参与的苗家赶集游戏,三·三赶集情人节、四·八姑娘节、五·五端午节等都与爱情有关。苗家求爱过程很有意味:苗家未婚男女都会山歌,并以山歌贯串整个求爱过程。未婚男子拉未婚女子的衣角,以示爱,女子必打其手,打得越重表示越不喜欢该男子,不打手就说明对该男子有好感,然后对歌,对歌后男子伸出脚来,女子如果接受男子的求爱,便要踩男子的脚,踩得越重说明越喜欢该男子。最后,男子就带着心爱的女孩钻山洞里彻夜长谈罗。

去平湖小三峡水库坐船,要穿过苗家寨子,原始的苗家是石头砌的下半部分,上半部分是泥砖,有的房顶也盖着石块瓦片。这里石头多,路是石块铺的,房子是石头砌的,一苗家小伙给我们介绍说,这些石头都是从山里背下来的。苗家汉子应该都是力大无比的吧,你看街上那些背着背篓的妹子大嫂大婶们,平日里都是用背篓背小孩、背菜蔬瓜果。如果你看到有小媳妇背着背篓骑摩托车上街买菜或打着的回来就不用感到奇怪了。进苗家不能打伞进屋,更不能打着红伞进屋,因为苗家只有新媳妇才打着红伞进屋的。苗家的门槛万万踩不得,踩了人家门槛就等于踩断人家的龙脉。

这一条石板路怎那么远,我几乎走了十多里路,穿着高跟凉鞋的脚累得酸痛,苗家小伙说,以前没修水库时,那儿全是田,每到农忙季节,苗民们都是徒步种植收割粮食,然后把粮食担或是背回来,听到这话我心惊肉跳了。有游人在山边拔草药藤,我也想抓一把塞进痛处。一些人勇敢地从右边走去,我放弃了青龙峡的攀登。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山上有石头,石头可铺路可盖房,水田变水库,水库供旅客船游,又能产鱼,效益比瘦田更好。

凤凰古城是国家历史文化名城,曾被新西兰著名作家路易·艾黎称赞为中国最美丽的小城,建于清康熙四十三年20011217日,凤凰古城被国务院列为中国历史文化名城。凤凰古城的城墙经过了一番维护与翻新,城内商业化显著,大街小巷都是些食品衣物装饰品之类的店,食品除了饮食店一般是姜糖、酥饼、特色酿酒与农家腊味之类,物品有苗银装饰、奇石雕刻装饰、民族服装等。游客们走到这里,免不了狂购一番,我特去找沈从文先生故居,但晚上闭门谢客,我与文学大师缘未到。

第三日,我携孤独坐车回来,没带着好心情去,也便没什么收获。下次,希望能怀个好心情去好好地玩一回。

 

[资料:凤凰古城以古街为中轴,连接无数小巷,沟通全城。古街是一条纵向随势成线、横向交错铺砌的青石板路,自古以来便是热闹的集市,如今更加生机勃勃。凤凰古城的标志性建筑之一虹桥,原名卧虹桥,历史悠久。凤凰古城北门城楼本名碧辉门,采用红砂条石筑砌,既有军事防御作用,又有城市防洪功能,是古城一道坚固的屏障。凤凰古街两边建筑飞檐斗拱,店铺中陈设着琳琅满目的民族工艺品,浓浓的古意古韵,透出古街深厚的民族文化底蕴。]

 

二、再游凤凰

初秋的那个深夜,正在宵夜,几瓶啤酒下去,有人提议哪天去凤凰玩儿。第一次去凤凰时太寂寥,总有一份伤感留在那儿,至今无法解锁。我当然不反对,兴许下次去凤凰,便有一个轻松愉快的心情了。心动不如行动,有人提议立即出发,连夜赶往凤凰,反正不用我开车,走就走,返回住房简单收拾几件外出必备之物,我们的车便往凤凰驶去。

邵怀高速只要一个多小时便到达怀化市,由于怀化与凤凰的高速正在修建,我们只能从麻阳走小道。凌晨的山路上很少有人,人们大多在熟睡,没有更多像我们这种头脑发热分子,该入睡时却兴致勃勃。可想而知,凤凰,有一个多大的磁场!

早上五点余,我们抵达凤凰,早餐店正在开店门,还没有正式营业,我们凑合着吃了碗米粉,在虹桥这端,找了一家旅馆住下。稍息休整,便出来,走至沱江边,沱江的水很清澈,在这么个商业化了的古城,江水还能保持这么清,很不容易。我们过枕木桥,往凤凰古城去。两岸依旧是随处可见的拍照人,纷纷打扰游人兴致,一而再,再而三地拉客拍照。我们躲过一拨又一拨的“摄影师”,来到城门前,城门一侧停泊着许多乌蓬船,两岸杨柳正绿。不知为何,那日我们并没有坐船,我很想坐一回,却留遗憾。

凤凰古城一直是免费开放的,我很赞赏,作为一个国家的古城,不应该只是用商业手段来保存。城墙下宽敞的拱门内,一个小伙子一边弹着吉他,一边声情并茂地唱着流行歌曲,他身前有一个装钱的盒子,游人偶尔往那盒子里放点小钞票,五元十元的。我很想也从包里抽一张小钞出来,假如我的儿子这样努力地追求着他的爱好,在万千游人面前展示他的艺术才华,我肯定是希望大家都给予支持的!但我终究没有掏出我的小钞票,因为同行的人拥挤着带我往前。有时,这种行动赶不上心动的性格很让我自责。

古城可看可玩的东西于我并不多,无非是些商业店铺,不是食品、饰物便是服装、酒吧。对此,我并没有过多兴致,但我还是买了一些物品。又到了朱镕基题字的凤凰古城牌坊前,大家纷纷留影。我向左边沈从文故居走去,沈从文故居还是青砖、褪色的红漆大门、门前石板路,屋基是石基的房子。这回,大门是敞开着的,可我们却也没有进去。我想沈从文先生应该是端坐在室内的,当年我的本科毕业论文,就是浅论沈从文乡村小说的题材,为此我买了许多沈从文先生的书籍精读细研。我并不知道,作为大文豪的沈从文先生,是不是耐得住我们这帮凡俗之人的频频打扰?但我觉得,作为写作的沈从文先生来说,安静,又何尝不是一种愿望!

晚上我们上车去瑶家山寨看篝火晚会,在河边下车,走上木板吊桥,游人们恶作剧地摇晃起吊桥,引起一大堆女子惶恐与欢乐夹杂的尖叫。桥端,身着苗服的姑娘小伙们拉着红绸布条,唱着歌儿迎接游客,游客们也必须以歌敲开一条入寨之路。晚会的露天表演场四周坐满了游客,粗略统计,约有两千人左右,融字画拍卖与特色苗族娱乐节目于一体,确是一个不小的商娱相结合的良策。跳竹杆舞与表演苗人娶亲时,号召游客们参与,晚会成了个欢乐的海洋。最后上演的是湘西的巫文化,湘西赶尸什么的,这个东西我特意买过一本书,粗浅地读过,大致了解到其中内幕。晚会场上的灯光全熄了,只有篝火还在燃着,虽然那么多游人坐着,整个现场诡异之音渐起时,却仍让我们惊恐万状。

从苗寨返回古城,我们去赏沱江夜景。沱江两岸的夜景是很壮观的,每座楼的灯笼里都亮起灯光,加上霓虹群起,在清丽的水面映着,似梦境,似仙境。

突然一个电话来了,同行人有重要的任务必须返回执行,我们此行又没能尽兴,只好连夜驱车赶回。

或许,没有圆满,便预示着还有备给将来填充的空间。

 

三、梦里凤凰

凤凰就像我的一个做着做着就断了的梦。有时候,常常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做梦时,往往一个梦没完便因什么原因匆匆醒来,然后重新入睡时,先前未完之梦,又有了续。

第三次去凤凰,是陪诗刊社一位老师。那天天气阴郁,似有雨,我心里也有一种难以化解的心绪,我有些怕雨,特带了伞。

司机说从出发地至凤凰的高速公路已经在去年通了,这回可以全程高速直抵凤凰。一路上隧道不断,不知是谁说起洞口这个名字,一个个雅痞笑话接二连三地嘣出来,引得大家笑逐颜开。我想起先年写的几首有关凤凰的诗歌,我总有这种感觉,那些诗歌里所述的情怀,不管过了多久,再重温,还会滋生相同的情愫。

以前没通高速时,我都是从沱江那边下车,直达沱江中上游位置,过河,便是繁华地段,凤凰古城入口。这回高速直达凤凰,由于是清明假期,游人摩肩接踵,找不到停车位。天下着小雨,我穿得单薄,有些微寒,好在我一早换下昨天的短裙子,穿上长裤,还不是太冷,又幸好来自北方的老师穿着细毛衣与厚外套,温度与风度都得以照顾。下了车,走了很远一段路,我们都找不到入口了,我高估了自己对凤凰道路的识别能力。在沱江这边的下游徒步前进,实在是茫然。

好不容易到了古城,沱江里很多人冒着雨坐船,满身雨水。是的,我很想坐船,但我总觉得晚上是坐乌蓬船的最佳时间,那时灯火繁华,倒映在沱江水里,我们悠然行船,多么随意浪漫的情景。何况,这白天下着雨,船也是边沿敞开,难免湿衣。我们还是进古城,文人们来凤凰,总是得去瞻仰一下沈从文先生。

古城内贴出要购票的告示,通票一百四十八元,这个决定一度引起百姓与媒体争议,就我个人来说,古城收游客门票实属不该。那回看到凤凰经营商出面媒体解释,说凤凰收取门票也是合理之举,游人们当大度,就当作支持贫困地区旅游事业。游客们来凤凰吃喝住行,到底在造福谁?当然收益的肯定是经营商了,这就是商人的谋略。其实,古城内那么多的店面,每天那么多游人需要购物与食宿,店老板每年所交的税费相信也不会低,经营商们还想要多少利益?相信沈先生应该会摇头叹息。

在雨中穿巷走街,人群鼎沸,雨从空中落下,水又从屋檐和伞上滴流,这样的天气,一把伞遮不了两个人的湿润,我们从诗人轻易转化为湿人,在群拥的巷子里领略戴望舒的心情。雨大起来,我们在一个妈祖庙前躲雨,迎宾小姐用普通话引导游客免费进去参观,那么纯洁的笑颜,来回是躲雨,干脆进去看看。一个“道人”给我们每人一支香,我们看了看,只有一条路,从大门进,绕个圈又从大门出。难以掉头了,只能拄着香往前,我似乎看到这些道貌岸然的道人们,正打量我们的钱包。终于出来了,道人们软硬兼施的伎俩不便多说,我虽只献了十元香火钱,但心里总是不舒坦。

在沈从文故居的巷子走着,雨下得更大了,四周全是屋檐和伞上流下来的雨水,我被带着在雨水中穿梭。终于看到沈从文故居的门牌,来了就要留影,老师看到这么多人和不停歇的雨,想要放弃留影。我坚持要给老师拍一张,哪怕就是在游人中间露出上半身,后面只显出沈从文故居的门牌字号,也是可以的。在故居旁的书店里,展览着凤凰历代文人们的大作,我们进去浏览,没有什么别致的书籍,都是我们平常看的那些,便出店。

这时已是下午五时许,我们得赶往秦人寨,秦人寨不是个寨子,而是家饭馆。秦人寨里烧起大木炭火,给湿身的我们带来了空前的温暖。听了东道主的介绍,秦人寨的来历大概是这样的:在某个小地方,有天考古者们发掘了大批秦时的古物,由此推断,秦代时这儿就有人居住,那个小地方的一些人家感到非常震撼,谁又能否定他们是秦的后人呢?他们世代居住在此,当然是有着渊远的文明。于是,从那时起,那儿的人便自称秦人,那儿有个生意老板,来凤凰游玩时看准了凤凰商机,便投资在桥端买下地皮,盖了座很有特色的嵌竹楼,曰“秦人寨”。说完来历,东道主讲了一则笑话,第一次有人约他在秦人楼吃饭,他听到这个餐馆的名字,误会是“情人寨”,暗以为作为一名已婚的共产党员,不应该去那种场所,后来经对方一再解释,才明白其中道理,欣然前往了。我有些失笑,在此之前,我也向民警问过路:请问秦人寨往哪边走?民警冲着我打量了半天,“情人寨?情人寨?”,我想,他也一定以为我是去赴情人的约会了,可我又不是正在恋爱中的年轻女子。后来那个民警豁然开朗,想起这个秦人寨,才为我指了大致方向。

晚饭后我们还是来到沱江边,我们要去坐一回乌蓬船,因我的愿望吧。其实走了一天,人都已经很累了,但为了实现坐乌蓬船的愿望,大家还是欣然前往。好不容易到了古城门侧的“沱江泛舟码头”,铁栅栏紧闭,原来泛舟只能在白天开放,晚上停歇,大概是出于对安全问题的考虑吧。好遗憾啊,终于又没坐上船……

难道我还要去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么?或许真有可能,凤凰可能真是我一个做不完的梦,它有着一个又一个的续,想到这里,我放下了。